翰墨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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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第1页）

&esp;&esp;醒来后，头上裹着布条，血止住了。浓密的长发乱蓬蓬铺在石上。

&esp;&esp;她记得自己声音沙哑的哀求，记得自己没出息的哭喊。

&esp;&esp;平生所有最羞耻的事，皆在那晚。

&esp;&esp;她不能对人言，甚至连自己都想瞒骗。

&esp;&esp;她是知书达理的名门贵女，没有污点，没有缺憾。

&esp;&esp;她仔细将裙摆理好，严严密密遮住脚面。

&esp;&esp;火折子暗去。又堕入了黑暗里。

&esp;&esp;他……今日见着的那人，就是嘉远侯陆筠。

&esp;&esp;威名赫赫，战功彪炳，活在街头小馆说书人讲述的传奇里，几番近在数许外，却一直不曾得见真颜。

&esp;&esp;岂料到今朝相遇，她却是如此慌不择路的逃了。

&esp;&esp;院子里传来窸窣的人声。负责扫洒治食的仆役已经起床走动。

&esp;&esp;明筝丢开火折子，她出来散心，那些事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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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明筝适才在席间被乡绅奶奶们撺掇着饮了好几杯，脸色酡红，连耳朵尖都是热的。怕席间出糗，忙早早退出来。此时一见风，便有些轻飘飘的头疼。

&esp;&esp;她头疼是旧疾了，常年用清脑醒神的香药按揉额头，能稍稍缓解她的难受。她自己也说不清，这头疼的毛病跟脑后那个隐秘的伤疤是否有什么关联。

&esp;&esp;从胡家走出来，本该侯在巷子里的马车不见踪影，那送客出来的胡家少奶奶抿嘴笑道：“对不住得很，前头挤了太多乡亲们，把巷口堵了，车子一时进不来，劳烦奶奶们随我走几步。”明筝知道此刻前门空地上挤满的尽是忙着瞧戏的老弱妇孺，一年到头享受不到几天清闲日子的他们正兴高采烈对台上的戏文行头品头论足，边嗑瓜子边尝着点心。而白天帮忙清路出过力的男人们都被邀请在院里吃酒。里里外外的喧嚣像股热浪，闹哄哄充斥在香甜的空气中。

&esp;&esp;明筝和林氏均戴上了纱帽，夜里这般吹着风踏着人声走在外头，对两人来说都算是极为稀少又新鲜的体验。

&esp;&esp;乡下人淳朴热情，不讲求那些虚礼，为着生存，女人一样要出来种庄稼收麦谷做苦力。贫穷但直爽，没人拐着弯的去说话，要人费心费力去猜话音，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全是一个样。

&esp;&esp;这份简单纯粹，于明筝来说是太过奢侈的东西。她早就学会察言观色，学会审时度势，学会捡着人想听的话去说。

&esp;&esp;几人沐浴着清凉的风，慢悠悠走在巷子红彤彤的灯影里。有人看见她们，不知谁起了个头，高喊：“菩萨奶奶！”

&esp;&esp;更多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白日里见过明筝一行的妇人们抢先挤上来，“奶奶，要回去了吗？一块儿瞧瞧戏？我叫小子占个最好的地儿给您。”

&esp;&esp;“奶奶，去那边儿坐，我带了小马扎，还抓了一大把莲子糖，您吃？”摊开的手掌，黑黝黝粗糙糙，一点也不像女人的手。掌心托着几粒糖果，抓得黏糊糊的，不知已攥了多久。

&esp;&esp;明筝正要说话，胡少奶奶蹙眉嚷起来，“去去去，都起远点儿，仔细挤着了贵人，叫你们吃不了兜着。”

&esp;&esp;她讲话态度蛮横极了，那些村妇明显有所顾忌，敢怒不敢言。明筝和林氏含笑谢过大家，在瑗华等人的护送下从巷子里挤出来，在东边大路上坐上了马车。

&esp;&esp;林氏撩帘瞧了瞧外头还在跟车相送的村妇和孩子们，回身对明筝努努嘴道：“这胡家人可够霸道的，乡里头没有不买他们帐的。我瞧那些官兵也待他们家客气得很，这下更连嘉远侯也给笼络了，怕是胡家祖坟上冒青烟，眼瞧就要更进一步了。”

&esp;&esp;明筝闭目靠在车壁上，懒懒地道：“胡家奶奶跟娘房里的赵嬷嬷有亲，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是伺候了娘一辈子的体面嬷嬷。只要他家不做触犯国法的事，怎么发财出头，那是他们本事。可若是背地里打着明家的旗号乱来……”

&esp;&esp;她抬手揉了揉额角，蹙眉续道：“那便不能容让。嫂子回去提醒一声，叫哥哥暗地里查一查的好。也不必知会娘那边儿，免得弄错了什么伤了老人儿的体面。”

&esp;&esp;另一边儿，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快步朝着黑黢黢的小道走去。他行色匆匆，面容紧绷，衣襟上露出一截与他打扮格格不入的茜红色绢布，眼看就要消失在转角的巷子前。

&esp;&esp;就在这时，他猛然退了几步。瞪大双眼目视前方，仿佛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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