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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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第1页）

&esp;&esp;柳肇庆毕竟精力有限，一番激动之后，脸色又由红转白，甚至还有些发青。“好了，说与你听，藏东西的地方就在涂县县东的马记货栈里，马厩后面，丙字间。”他接连咳了两声，有气无力道，“行了，后面就交给你们了。”

&esp;&esp;狱中孤灯如豆，他睁着昏黄的老眼，连孙子的面庞都看不清楚，但他却瞅得格外仔细，似乎要把这一团模糊的轮廓记在心间。

&esp;&esp;在这个瞬间，他再也压抑不住澎湃的情感，右手情不自禁颤抖起来。

&esp;&esp;柳肇庆赶紧闭上了眼，以免情绪外露，耳中却听到端方轻声说出的最后几个字：“多谢老爷子，告辞。”

&esp;&esp;这几个字，就是向他的告别。

&esp;&esp;等柳肇庆再睁眼，端方已经离开了。

&esp;&esp;地牢还是那个地牢，阴暗寂寥，只有一盏气死风灯偶尔被吹得嘎吱一声。

&esp;&esp;他抬头，从窗隙里看见明月洒落清晖。

&esp;&esp;真美啊，人间能得几回见？

&esp;&esp;他平复良久，又拾起一块新月糕，慢慢咀嚼一会，才低声道：“确是好吃，比稻花楼的还要好。”

&esp;&esp;旁边韵秀峰弟子听得微怔。柳肇庆知道了？可是他……

&esp;&esp;柳肇庆望着眼前食盒，瞅瞅这样糕点，再瞅瞅那样，忽然古怪一笑：“芳茗酥，新月糕。嘿嘿，芳……新……”

&esp;&esp;他念叨的声音细小如蚊蚋，又含糊在嘴里，立在边上的弟子没听清：“老头子，你说什么？”

&esp;&esp;柳肇庆嘴唇翕动两下，眼皮耷拉，好似又有些迷糊了。

&esp;&esp;但老头子其实舒坦得很，因为端方已经暗示，后面一切有他，柳肇庆再也不必操心了。

&esp;&esp;多少年的积郁，多少年的隐忍，多少年的愤怒，还有多少年的渴望……

&esp;&esp;他终于可以放下了。

&esp;&esp;柳肇庆阖着眼，无声微笑。

&esp;&esp;……

&esp;&esp;梅晶听见端方回禀，面露微愕：“居然在货栈里？”

&esp;&esp;果然是料想不到的地方，大伙儿都以为他会把赃物藏在荒野，哪知直接送到县城的货栈里？并且马厩后面的货间可不是好位置，若按甲乙丙丁来排序，那就是倒数端方的本能

&esp;&esp;好徒弟替她摆平了这桩麻烦，梅晶这时对他是一如既往的满意，轻声细语交待了几句。

&esp;&esp;端方脸上挂着笑容，聆听师尊教诲，恭敬但不卑不亢，是梅峰长最喜欢的态度，一如既往。

&esp;&esp;因为杨衡西的指认，梅晶曾对他起过怀疑。可是端方亲手抓住了柳肇庆，替她保住了衡西商会。

&esp;&esp;如果他是柳肇庆的亲孙子，怎么能做到这些？所以，梅晶放心了。

&esp;&esp;杨衡西那蠢物，真是该死！衡西商会换给端方来做东家，他聪颖又忠诚，韵秀峰今后必定能有更好的财力来源。

&esp;&esp;望着梅晶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端方又伫立良久，这才返身。

&esp;&esp;山道幽林中立着一道身影，端方看清他的形貌，瞳孔突然为之一缩。这是个瘦削男孩，面庞清秀，眼睛大而有神，身后还背着一个藤编的书箱。

&esp;&esp;燕三郎。

&esp;&esp;这个千百人遍寻不着的男孩，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

&esp;&esp;端方毫不掩饰脸上讶色，甚至有两分惊喜，仿佛见着了久别的好友：“你怎么来了？”

&esp;&esp;燕三郎静静道：“来要回我的东西。”

&esp;&esp;“来来，随我回去小酌一杯，说说你最近的遭遇。”

&esp;&esp;端方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走向燕三郎，状极热情，但心底已经下定主意，尽快除掉这个后患。除了柳肇庆本人，当世只有这小子知道他的底细，知道他和柳家的关系。现在胡成礼也在追捕燕三，端方如能现在就将他击杀，从此再无后顾之忧。

&esp;&esp;燕三郎现在出现，是因为他年纪还小，看不清其中利害么？

&esp;&esp;端方右手微抬，还未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迎面就撞上一堵无形的硬墙，反震都由他自己生受了不说，对面还涌过来一股强劲之力，把他压得气血一阵翻腾，胸口憋闷得紧。

&esp;&esp;端方大惊，再定神一看，却见燕三郎身边冉冉浮起一只宫灯，制工精细，纹路繁复，但再要细瞧却什么也瞧不出来，只余一片影绰——这些纹路倒好似活物，可以在灯身上自行移动。

&esp;&esp;灯光朦胧，但足以照亮燕三郎身边那一点红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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