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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船长把手伸向高空,目光严峻,大喊:“小子们,风向转了,控制好船帆,咱们回港。”说着,直奔船舵位置,抓住舵轮,奋力一转,船便调转了一百八十度,借着风力往前进发。
&esp;&esp;岑杙一听,喊着问他:“不是说离岸太远,逃不掉吗?”
&esp;&esp;谁知刚才还振振有词的船主,马上换了副嘴脸,高叫道:“机会来了,不逃是傻子!妈了个巴子的,想要老子的命,没那么容易。去他娘的龙王爷!”
&esp;&esp;岑杙算是明白了,天底下哪有“不怕死”的人,不过是没办法罢了。一旦有生的可能,哪怕天王老子挡道,都能给他掀翻了。
&esp;&esp;看着船以她预期的方式拼命往海岸奔逃,还未必能安全回到港口,她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esp;&esp;这场暴风雨终归像预料中那般,携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席卷而来了。而那时他们离海岸尚有不短的距离。岑杙躲在船舱里,竟然还被巨浪打到,往外看去,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浓浓的乌云如鬼蜮一般生吞着一切。一座座海浪如同高山似的,平行推移着朝船头压过来,最顶处甚至比船帆还高。最让人窒息的是,一切才刚开始,丝毫没有减弱下来的迹象。船主操着船一上一下地在海浪间摇摆,不像是逃命,倒像是被处以极刑。船体摇摆的幅度,让人很容易就产生下一刻即将被巨浪颠覆的错觉。
&esp;&esp;岑杙一生少有恐惧的时刻,这一刻一定是她所有恐惧的累积。在海上永远无法着陆的恐慌,下一刻即将葬身海底的恐怖,无数道横劈而下的巨雷和闪电,始终在狂怒肆虐的暴风与骤雨,以及此刻全身都在咯吱咯吱作响的破船,汇成了她脑海中为数不多的末日场景。她额头的汗混着雨水涔涔而下。不知道该担心自己,还是担心他人……
&esp;&esp;小庄已经彻底清醒了,望着船舱里漫进来的海水。以为要沉船了,吓得一动不动。岑杙拍拍他,“别发呆了,床底下有酒坛,把酒倒出来,用坛子往外舀水。”
&esp;&esp;小庄反应过来,连忙照办。提着空了的酒坛跌跌撞撞走出舱门,岑杙拽住他,“等等。”说着指了指舱壁上的一捆绳子,对樱柔和小庄道:“用绳子把咱仨都捆起来。”
&esp;&esp;樱柔懂她的意思,立即着手准备,小庄发抖着问:“大人,我们会死吗?”
&esp;&esp;岑杙笑了笑:“不会。大人我小时候让栖霞寺高僧给算过命,可以活到九十九岁,肯定不会早死。你们和我绑在一起,就注定死不了。”
&esp;&esp;小庄像被注入了一股强心剂,忙把绳子系在腰上,樱柔先帮岑杙系上,又系自己的。三人像蚂蚱一样串了起来。小庄先出船舱,脚步不稳,摔了一跤,勉强爬起来。冒着倾盆的大雨,舀了一坛子水,闭着眼睛正准备泼出去。谁知道船身突然猛地往这侧倾倒,小庄一个没稳酒坛脱手飞入了大海,连他的身子都被甩出了船舷。
&esp;&esp;腰上的绳子瞬间绷直,岑杙被那股冲力带动猛地往外摔去,身后的樱柔根本毫无准备,也被连带着往外拽。
&esp;&esp;眼看着三人就要被惯性甩进海中,千钧一发之际,岑杙在身体出舱的一瞬间,展开胳膊肘奋力地扣住了两侧的船壁。身后樱柔撞在她的身上,岑杙似乎听见自己肩膀“啪嚓”一声,似乎有骨头断了。但她仍旧用仅剩的一条臂膀死死地扣住船壁,咬筋绷到了一个不能再绷得极限。
&esp;&esp;就在船在即将倾翻的那一界点,它竟又奇迹般地掀了回来,岑杙胳膊上的力道锐减,一屁股坐在了水里。樱柔忙过来看她。
&esp;&esp;她已经奄奄一息,随着船身的摇摆,她腰间的绳子又被小庄的重量绷得笔直,脚奋力蹬着外面的船舷,尝试着横躺下来,不让自己被甩出去。对樱柔道:“快去看小庄,找人救他。”
&esp;&esp;樱柔立即解开腰间的绳索,跌跌撞撞地去看船舷外的小庄,他悬挂在船舷外侧,身子不停地撞向船板,一动不动,不知情况如何了。喊了几声,都没反应。风浪声实在太大了,还伴随着电闪雷鸣,人声混杂其间根本听不见。她顶着暴雨奔到船头,去找水手帮忙。两名水手正在帮忙扯帆,实在腾不出手。她只好又跑回来,奋力地帮岑杙扯绳子。但是船摇晃地太剧烈了,好不容易扯上来一点,一个下倾,又滑下去,前功尽弃。
&esp;&esp;她的手被磨出了血,仍旧不能改变现状,水快漫过岑杙的脸,她的脸上满是痛苦,恨不能以身代之。
&esp;&esp;岑杙腰上的绳子已经勒得她喘不开气。左肩的疼痛让她怀疑骨头碎了。这时一名水手淌水奔了过来,拽住岑杙腰上的绳,帮她把小庄奋力地拉了上来。小庄早已吓得晕了过去,掐人中竟也弄不醒。
&esp;&esp;岑杙腰间的绳蓦的一松,竟直直跌进水中。水淹没她的耳朵,鼻孔,嘴巴,喉咙,所有声音似乎顷刻间消失不见。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贯穿着耳膜。
&esp;&esp;一只手把她托出水面。
&esp;&esp;“咳咳咳!”岑杙呛得不行,突然听见水手一声大喊,“那边有船!”她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不是船,而是那年轻水手所站的位置,离船舷太近了,她感觉船又朝这边倾过来,奋力拍水道:“危险……!!”
&esp;&esp;那小个子水手似乎也感应到了,本能地想撤回来,但船失控时的甩力如此之大。加上他的上半身整个暴露在外,根本无法往后挪动半步,反而随着下倾的地板不断往外冲。腰部抵上船舷时已收势不住,直直地往外栽了出去。岑杙看见他飞出去时,双手仍拼力挥舞着想要抓住点什么,那双惊恐的眼睛里,写满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乞求和绝望。但是雨水早已将船舷的每个部位打磨得湿滑无比,没有任何地方能让他攀附。樱柔捂着嘴“啊”得一声,眼泪瞬间流了出来。岑杙一只胳膊撑着地挣扎着爬起来,扑到船舷上往下看,哪里还有半个人影。深不见底的漆黑海面,就如同地狱打开了鬼门,怒吼着朝一切生灵发出诅咒。人只要掉下去,顷刻间就会送命。
&esp;&esp;这就是大海。它的力量残酷到可以摧毁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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