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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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节（第2页）

&esp;&esp;庆国公说：“等敬王这批军备运完，到时候，你也跟着走吧。我们颜氏是十六世家，有家族地望在，日后澹川还是会姓颜，五年八年的待风平浪静了，再换个名字回来……”庆国公越说越觉得心中悲愤，庆国公府的堂堂嫡长子，日后竟连名字也不能叫了吗？还要仰仗未来偏远旁支新城主的鼻息，何其悲哀！

&esp;&esp;颜华斌没有说话，那般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esp;&esp;父子二人沉默怆然地往前面去，颜华斌正准备登船，忽见远处隐隐有火光闪动，他心头突突直跳，瞬间生出了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

&esp;&esp;那影影绰绰的火光自天边亮起，转瞬来到眼前，不是错觉！

&esp;&esp;漫天的火箭在颜华斌睁大的瞳孔中疾射而来。

&esp;&esp;“敌袭！敌袭——”

&esp;&esp;澹川岸边有人惊喊出声，码头上的家将、兵丁、纤夫全都骚乱起来，拔刀的拔刀，呼喊的呼喊，溃逃的溃逃。颜华斌面色大变，迅速抽剑出鞘，斩断了一支近到身前的乱箭，立刻转身过去护在庆国公身前。敬王派来的心腹以及澹川的守将大吼着指挥军士防守。

&esp;&esp;但显然为时已晚。

&esp;&esp;他们怎么都没有料到敌军竟会在中秋当晚前来奔袭。帝都犒军的事，澜江两岸都听说了，中州营那边鼓舞欢庆，阵仗很大，且斥候也探过，绝非是作伪。敬王的宛州军这边，虽稍稍得了松快，但也仍存着警惕之心。

&esp;&esp;可眼下，中州营乃是给他们来了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边大军庆中秋，一边分出一批轻骑精锐，悄悄地绕到战备后方突袭。澹川地处宛州腹地，与云州相近，这奔袭显然不是一两天就能到的，中间竟未曾听过半点风声。不用细想都能猜出，一定是宛州那几个摇摆不定、置身事外的世家望族搭了把手，保不齐还有从前附和着敬王的，如今眼见大势已去，赶忙向帝都那边认罪投诚，求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好歹能免一死。

&esp;&esp;其中的关窍庆国公当然也能想通，求生的机会对澹川颜氏早已不复存在，他们跟敬王身边那些鞍前马后的铁杆没有多大区别，皇帝不会有丝毫怜悯。

&esp;&esp;这场奔袭来得突然，澹川的守将许多都被敬王抽调去了前线，码头这边没料想过会出事，留的人本就不多，眼下仓促应对，很快就现出了败势。

&esp;&esp;庆国公又惊又急又惧，满头大汗，在家将的掩护下，连忙扯着颜华斌离开。

&esp;&esp;他知道今日大抵就是庆国公府的绝期，再不走再不安排，恐怕就来不及了。

&esp;&esp;澹川多水，水路繁复且地势多变，这处运输军备的码头虽四通八达，来去小道极多，但却处在城外，离城门还有着不短的距离，混乱发生的河清（下）

&esp;&esp;生擒了庆国公颜愈及其世子颜华斌在手，拿下防备不严的澹川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esp;&esp;云非本就熟悉澹川地形，再加上他们打了个出其不意，到第二天日出时分，王师军旗已经插上了澹川城头。

&esp;&esp;副将指挥军士打扫战场，整治过城防军务，云非独自一人来到了澹川颜氏的家祠前。这里和他记忆中一样，閈闳高峻，阀阅焕然，是整个澹川城里最恢宏也最肃穆的地方。

&esp;&esp;世家门阀的家祠，不只是用来供奉祖先灵位，也是彪炳家族功勋的“史册”，墙壁上镌刻的金粉铭文，记载着一代代澹川颜氏的子弟是如何为了家族荣耀尽心忘我、奉献终身，死后若能在壁上留一笔，就是此生最大的价值了。

&esp;&esp;颜老太爷是这样要求自己的，也是这么训导澹川所有子侄的——只要姓颜、只要生在这片土地，就要为澹川流尽最后一滴血。

&esp;&esp;云非负手站在祠堂里，拈了支香插到炉中，他是来拿丹书铁券的。

&esp;&esp;云非注视着龛案上颜老太爷的牌位，若是他这位祖父在天有灵，不知道是想打死庆国公那个庸碌无能的儿子，还是更想掐死自己这个毁灭澹川的孙子。其实他最该痛恨的应是他自己，如果当年他没有置颜相于死地，如果旧时他不曾封杀颜三的前路，如果从前他心怀祖孙之情，真心为云非想过哪怕一次……

&esp;&esp;但凡过去颜老太爷有一寸怜悯慈心，今日澹川都不会是这个结局。

&esp;&esp;献祭一切要振兴澹川的是他，最终让澹川走向万劫不复的也是他。

&esp;&esp;颜老太爷九泉之下大概很难阖眼了吧。

&esp;&esp;云非心无波澜地拿出龛案下的丹书铁券——宣熙九年，庆国公府用颜相的血冲洗门前的阀阅；宣熙十一年，颜云非将用整个澹川祭奠先父的英灵。

&esp;&esp;……

&esp;&esp;澹川的攻克让敬王凌熠的处境雪上加霜。

&esp;&esp;时至今日，他的条条生路都已被截断。

&esp;&esp;昌州，颖海蛊疫全解，定康战局落定，混水摸鱼的江南十二城尽向帝都俯首。

&esp;&esp;云州，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借昌州州试舞弊引走帝都注意力，费心费力从南洋泽国搭的一条军备调运线，随着苍梧方氏的归降，彻底沦为废土。

&esp;&esp;甚至就连宛州，他的大本营，也已千疮百孔。不知多少有从前摇摆不定的望族，如今在拼了命地向皇帝投诚效忠，澹川的沦陷就是借了这些人的便利！

&esp;&esp;凌熠已经无路可走了。

&esp;&esp;他筹谋数年，内拉世家著族，外结北狄南洋，宣熙十一年六月初三正式起兵，他以为这会是惊天动地的一战、将会改写大胤九州的历史，可才过去了区区三个月，他的历史就走到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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